“没想到......真的能做到啊。”我对自己这样说道。

暖泉的水和上方拂过的凉风都有着令灵安心的功效。我不由自主地再次将整个身子埋进温暖的池水里，抱住双膝，蜷缩成一团——嗯。安心感更近了一步，几乎像池水一般把自己轻柔地拥入怀里。

哪怕现在什么也做不到也不必担心，因为这里绝对安全。我对自己说道，然后用脸轻轻地蹭了蹭双膝。肌肉的疼痛和体内的寒意仍在，只是它们正在慢慢消失，仿佛一块被蜡烛烧灼着的坚冰一般缓慢消融。

(资料图)

至少一个星期没有使用能力了吧。然后，还要再调养一段时间，才能恢复到最佳状态。

但不管怎么说，独自调养身体的时光还是很愉快的。不需要与陌生人打交道、不用担心这具瘦弱的身躯会受到怎样的伤害。可以理所当然地做自己想做的事，闲听风语夜扰冰闲，多好。

唔......

......可恶，差点忘了跟他们的约定了。

去不去呢......

并不平静的水面上浮起一连串的水泡。我感到自己的身体又往下沉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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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准时嘛。”

“一点也不想出来......”沁羽嘟嚷着。她今天的穿着比平日里的打扮还要素一些，只是简单的白衫白裙。而插在头上的几只天蓝色鸟羽和颈间的琥珀挂饰很自然地融入了她的色彩当中，看上去轻松而和谐。

她此时正低着头，怀里紧紧抱着尚未开封的两本书，外貌与神态间她心底的那份不乐意被展现得淋漓尽致。

“好啦，知道你不想出来了。走吧，早点弄完，你也好回去休息。”张云秋轻轻地拍了拍沁羽的背，“对了，身体好一点了吗？还有哪里不舒服？”

“好点了，但是短时间里怕是上不了实战课了......现在连跟元素进行最基础的情绪交流都有些困难。”沁羽无奈地说着，将书收进序空石戒指里，“在暖泉里泡了好久才把身体上的疼痛和寒冷缓解掉一点的。再也不敢这么玩了......不，应该以后也不会有机会玩得这么大了。”

她体内的寒意到现在都还没散去。明明已经在暖泉里泡了一周，她却还是会感到全身发冷。尤其是内脏。仿佛此时在血管中流动着的血液下一秒就会冻结。

“你也真是的......算了，你也有自己的苦衷。”张云秋叹了口气。

“没事的。至少我的目的达成了。”沁羽晃了晃脑袋。

“之前就提醒过你了......高度透支外加冰元素的反冲作用，你能好受才怪。”苏遥无奈道，随即将手里的暖手炉塞到沁羽的怀里，“给。取暖用的。”

“这样。唔......好暖和。谢谢。”沁羽低头道了声谢，随即双手捧着小巧精致的暖手炉在脸上贴了贴，感受那股暖意顺着脸颊传遍全身。暖意被体内的冷放大了许多倍，刚接过时她甚至觉得有些烫手。

她不自觉地将它捧得更紧了些。

“冷了的话就跟我说，我帮你添一下火。”苏遥笑了笑，“走吧，先去药店。”

“去药店干嘛？”沁羽不明就里地问道。

“还能干什么？帮你抓点药补补身子。我和遥需要的东西昨天就买得差不多了，今天就只是单纯陪你逛街买东西而已。”张云秋轻抚了一下沁羽的背，“因为你昨天没来嘛。”

“啊，这样啊。”

沁羽隐约有着自己沉睡了一整天的记忆，却并不清楚是在什么时候、是躺在草坪上还是泡在暖泉里。她原本也只是抱着侥幸心理“按时”来到了之前约定好的集合地点，却未曾想苏遥和张云秋在她违约一次以后还会在这里按时等她。

复杂的情绪在心中涌起。沁羽张了张嘴，刚打算说什么，便被张云秋一把抓住了手臂。

“好啦，走吧。早点弄完早点回去，我可不想耽搁你休息的时间。”

“啊，其实......”

“嗯？”

“没什么。谢谢。”

“怎么了？”

“没有。我是说，我不想出来的原因并不是不想跟你们一起上街哦。”迎面投来两人疑惑的眼神，沁羽轻轻地笑了笑，继而说道，“只是害怕人多的地方而已。不过，有你们陪着的话，我又不是那么害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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集市上，三个孩子肩并着肩，四处逛着。

“蒲公英、向日葵、薄荷草、寒荧花......还要些别的吗？”

“啊，不用了。寒荧花应该是活的吧？”

“是的，刚采摘下来的，非常新鲜。”

“唔，寒荧花不用加工了。其他的都帮我做成药糖可以吗？”

“没问题。请稍等一会儿，很快就能做好。”

“谢谢叔叔。”付了钱，沁羽想了想，走出药铺，走到药铺附近的铁匠铺与张云秋会合。

“苏遥去买食材了，很快就回来。啊，你来的正好。”张云秋将目光从铁匠师傅正锻打着的刀芯上移开，转头看向沁羽，“你要不要也弄些防身的小武器随身带着？腕甲、小刀之类的。这些小武器都比较轻便，便于携带，很有用的。”

“啊，不用了。防身装备我有的......啊，不对。能量耗尽了以后就不一定用得上了。”沁羽刚想拒绝，却突然想到什么似的，无奈地叹了口气。

“你那根金属棒也就只有非常规情况下才能发挥作用吧......”张云秋也叹了口气。

“但这些小武器的话，我平时也用不上啦。”

“多一把武器多一份保障嘛。”张云秋说着，轻轻地抓住沁羽的双手捏了捏，“几乎没什么肌肉啊。你的身体也比较脆弱。这样的话......就一副轻质腕甲、两组刀片，外带一把匕首就行了。这样你能量耗尽或是被近身时自卫能力能提高不少。当然，你自己平时也要多锻炼身体。武器再好，用不上的话还不如没有。”

“啊，那个......”

“师傅，就按照我刚才说的那样再打一套装备。腕甲做成最小的尺寸，尽可能轻便一点。匕首只开单刃，选耐寒一点的材料打。钱的话我帮她结了。”张云秋跟老铁匠的徒弟交代好以后回头看向沁羽，“嗯？怎么了？”

“......没什么。谢谢你，云秋。”

“谢什么。又不贵。这点钱我还是付得起的。”

“不是这个啦......”

“我知道你的意思的。没事啦，小事一桩。”张云秋朝沁羽轻轻笑道，“这种东西，不用说出来的。我和遥心里都明白的。”

是的。他们很清楚维系他们三人伙伴关系的是什么。

【信任】。纯粹的信任。

沁羽低下头。她终究没能说出拒绝的话语，因为她知道，这是自己被张云秋【认可】并【信赖】的表现。

她知道苏遥和张云秋有着不为人知的过往，并且受过不小的创伤。因此他们三个人在【恐惧人类】这一点上高度的一致。

本能地渴望着被保护、被认可，但伤疤却在时时发出警告，【不能接触】，【不许接触】。他们都在恐惧，唯恐过往被写入无法逃脱的轮回、双眼被背叛的利刃刺穿，最终再次陷入深渊，再无法见到光芒。

他们处世的方式截然不同。沁羽习惯隐藏和逃避，仿佛一只冰蓝的小雀，【恐惧】随着族群的记忆刻入血脉；苏遥选择沉默不语，希望不再被人注意，存在淡出他人的认知；而张云秋则是为自己戴上假面，与人群保持着联系的同时伪装自己、隐藏自己，如蛇般谨慎地规划着步伐。

至少在心智进一步觉醒之前，他们都将保持着这样的状态。

但相处得久了，他们也渐渐认识了彼此。比如沁羽的自由、苏遥的温柔、张云秋的开朗......这些都是伪装之下他们真实的一面。

她并不想辜负伙伴们在这样的状态下交给她的信任。

“我去取下药，马上就回来。”沁羽说完，慢慢地走回药铺，取到了自己先前买的药。蒲公英、薄荷草和向日葵都被做成了晶莹剔透的药糖，冰莹草则按照沁羽说的那样保持着原样，被只放在一个特殊的小盒里。她用指尖轻轻地捏起一块蒲公英糖送进口中，轻轻地哼了些什么。有风在她的耳边响起，她的嘴角不觉勾起一丝笑意。

轻盈的甜味在口腔里绽放。身体似乎也变得轻盈了些。

“羽，我这边弄好了。走吧，一起过去。”

“啊，来了。”沁羽应了一声，将药都收进序空石戒指里，随即走出了药铺。苏遥正站在铁匠铺门口朝她挥手。她也朝他们挥了挥手，轻盈地朝他们走去。

“我也弄好了。接下来去哪儿？”

“学校的训练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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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还真会挑地方......”沁羽无奈道。

“没事的啦，反正这个位置巡逻的老师也发现不了我们。”张云秋拍了拍沁羽的肩，然后用刀轻轻地挖开余温尚存的炭灰，将已经烤熟了的红薯放到一旁干净的地上。周围的草坪上被清理开一片干净的地，苏遥正小心地控制着火候，照顾着锅里煮着的冰糖莲子。已经烤好了的肉串被张云秋用盘子盛着同样放在草地上。

张云秋和苏遥预先打探好消息了的。今天是周末不用上课，这个时间点也不会有安保处的老师巡逻。学院范围里就只有他们三个人。假如此时有人走出教学楼、将目光投向训练场的方向的话，他就会隐约看见有一道干净的白烟从训练场背后袅袅升起，很快便在风中纷散成无数种子，等待着某个时机成长为一片朝雾或一朵夜云。

沁羽突然想到，自己一个人坐在青语平原的草地上时，所看到的也是这样一幅风景。

不知道他们所度过的黄昏，是一番怎样的景致？

至少，今天让他们经历一次常人难以触及的入夜之刻吧？沁羽看了一眼伙伴们的身影，很快便拿定了主意。

“煮好了。来。”苏遥的声音将沁羽的思绪拉回现实。她小心地接过苏遥递来的装有冰糖莲子的碗，用勺子试着搅了两下。碗里飘着一片失去光泽了的白色食寒花，它的作用和它简单的名字一样，是用来给食物降温的。苏遥对食寒花的量控制得很好，明明是刚出锅的冰糖莲子，此刻透过瓷碗传来的确实只有和蔼的暖意。沁羽小心地舀了一勺送入口中，暖意顺着食道滑入腹中，暖洋洋的，她不自觉地眯了一下眼。

“来，试试这个。我对我的技术还是蛮有信心的。”

“好。”沁羽轻轻地放下碗，接过张云秋递过来的肉串。

三个孩子围坐在一起，慢慢地享用着属于他们的晚餐。

在沁羽眼中，倦日缓缓投向远山向它敞开的怀抱，准备将脸深埋进夜的温床；火坑中的余烬慢慢地冷却了，在泥土的怀抱下沉入大地。精致的鸟巢们安静地等待着归家之鸟。附近的昆虫们已经开始了夜的大合唱的前奏。她悄悄地将两块药糖含进嘴里，然后，静静地等待着。

呼，呼——风在耳边唱起歌谣。

沁羽轻轻地站起了身子，帮助伙伴们清理掉四周的痕迹。

然后，她朝他们伸出手。

“不介意的话，能跟我去个地方吗？很近的。”她听见自己这样询问道。

“嗯。走吧。”她听见伙伴们这样回答道。

教学楼大门的锁被他们轻易地打开了。于是沁羽将苏遥和张云秋带到了四楼的走廊上，走廊外侧有一个很牢固的挂钩。走廊尽头有一个露台。他们走到了露台上。

“有树挡着的啊。”沁羽有些不满般地眨了眨眼。然后她面向夕阳，向远方传达出自己的【思念】。

——能帮我一个小忙吗？

有风从四面八方吹来。沁羽突然后退一步、抓住伙伴们的手，风便托着他们的身体上升、再上升，直到他们稳稳地落在了楼顶的最高点上。

“喂！不是说好不许——”

“一点能力都没有用啦。只是用灵的身份发出了一个小小的请求而已，没关系的。”沁羽打断了张云秋的话，伸手指向太阳，“看那边——”

夕阳在这一刻绽放出了它全部的光辉。远天的云染上焰色、开始熊熊燃烧，砖瓦、树、训练场，乃至他们的身体，都被镀上了一层耀目的辉煌的金——纵然下一刻就要逝去、但在这一刻无物能与之争辉的，短暂而壮丽的金芒。

——纵使下一幕的执笔权就要让渡给胧月和繁星又如何？他们已经见过了这世上最短暂也最美丽的落日之景。

张云秋和苏遥的眼中倒映着璀璨的光。他们久久地凝望着被夕阳点燃的云朵与天空。

“落日与暮风。这是我的回礼。”沁羽轻轻地放下手，回头朝伙伴们笑道。

关于【沁羽的琥珀】

天上的云朵送给她的诞生礼。某个来自真实星空的未了之愿在其间沉睡。